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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門鎖好
上午十一點二十分左右,一輛警車在建國路與南台路交叉口煞車。當時烈日好似急欲擺脫春天一樣,持續燒灼著將近熱帶邊緣的高雄市。
車門打開,下來三名警察。
坐在後座的,是三民分局的刑事組組長高欽福;從駕駛座下車的,則是劍向的學弟鄭紹德。至於第三位--正是補眠不足的警員方立為。
『劍向怎會活生生叫你起床?』紹德說:『看來「大老鼠命案」好像不單純喔。』
『別鬧了,大老鼠命案的「兇手」不就是劍向嗎……』立為順勢打了一個呵欠。
高組長說:『小吳的直覺一向很準,他把刑事組的都找來,我想應該不會沒有道理。』
一行人問過管理員後上了樓,一到三樓,就看到劍向獨自站在廊道出口處,已然等候多時。
『組長,』劍向說:『請大家都來,其實是希望這個案件可以分工合作迅速解決。』
『嗯,』高欽福點點頭,『那你想要怎麼進行?』
『首先,要請紹德學弟幫我把這隻老鼠的屍體帶回局裡,給鑑識組的同事鑑定一下鼠屍毛皮上所沾的液體是不是人血……』
『嗄?』紹德說:『要我抱著大老鼠的屍體上車啊?好過分。』
『接下來,立為,我希望能借重你的開鎖技術。』劍向沒有理會紹德的抱怨,『幫我把樓上四○一號房的鐵門打開。』
『沒問題,』立為說:『但我可不保證在昏昏欲睡的情況下能破我個人的開鎖時間紀錄喔。』
事實上,立為是南台灣警界開鎖的頂尖高手,年紀雖輕,為了案件偵查已開過兩千多個各種型式的鎖,在前後幾期的同學裡唯他獨尊。像這種老舊公寓的鐵門大鎖,對他而言是芝麻小事。
『最後是組長--我要向您報告這個案件的來龍去脈……』
這時候戈太太突然打開門,大聲對劍向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什麼都告訴你了,為什麼你堅持不告訴我事情的真相?』
劍向面有難色,『因為……因為這個事件的背後並不是一個會令人愉快的真相。我怕妳聽了會受不了。』
『我不管!警察不是人民的保母嗎?進行什麼調查都神秘兮兮的,算什麼保母!』
『小吳,其實我覺得就算你現在不告訴她,戈太太總有一天也會從別人的口中知道的。你找了我們來,這表示事態相當嚴重,既然如此,案件上社會版就在所難免,與其給記者寫得更讓人厭惡,還不如你以持平的方式告訴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反正你也是要說給我聽嘛。』高組長說。
『這……好吧……』於是,劍向與高組長隨著戈太太進入三○一室,立為則帶著開鎖工具前往四樓。至於紹德,只好皺起眉頭一個人手提那只外形詭異的黑色垃圾袋下樓。
當高組長等三人在客廳處坐好之後,劍向開始詳細描述事件的經過。
『……那隻巨鼠身上,所沾的黏液是血液的可能性極高。也就是說,在這裡很有可能存在著一具屍體!』
『果然沒錯!』戈太太迫不及待地問:『那麼到底是在哪裡?』
『當然是在四○一號室。』
『為什麼?』
劍向平靜地說:『接下來我要講的事情,希望戈太太妳要有心理準備,千萬不要再驚慌恐懼,因為事情已經過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戈太太,事實上,妳會夢遊。』
戈太太聽了不禁雙眼瞪大,臉色突變,嘴唇亦不住顫抖。
『也就是說,妳曾經提到過的,前一天晚上確定關緊的瓦斯,隔天早上卻發現瓦斯在漏氣;或是明明關上的燈,隔天卻亮著,其實那都是妳在睡夢中起身下床所做的事情。
『所謂夢遊,正式的醫學名詞應該是叫作「睡遊症」,以兒童及女性罹患的機率較大,特別是精神焦慮不安的人。在一般的狀況下,夢遊者的行動會如同白天的日常生活一樣,開燈、開門、四處走動,並且使用一些家電用品。妳所認為的入侵者,其實是夢遊中的妳,因為妳不知道那是妳自己做的,所以就認為是別人做的了。』
『那麼,這又和四○一號房的屍體有什麼關係?』高組長見戈太太不接話,於是便自己詢問。
『在戈太太患有睡遊症的情況下,謎團的其餘部份就可逐一解明。戈太太昨夜在夢遊時開過廚房的門,那隻老鼠正好趁她開門之際,從廚房迅速溜到客廳裡頭。』
一想到那頭噁心的大老鼠在深夜從腳邊跑過去,甚至共處一室,自己卻渾然未覺,戈太太驚駭得頭皮發痲,她險些尖叫出聲,門牙緊緊咬住下唇。
『那麼,為什麼是從廚房?』高組長繼續追問。
『老鼠唯一的出入口,就是廚房流理台的排水孔!戈太太曾經提到昨夜睡前她將流理台以抹布擦拭乾淨,但今晨卻發現流理台上留有水漬,我想這應該就是老鼠通過排水孔時,濕淋淋的身體在流理台上所殘留的痕跡。
『最後,這麼大的老鼠食量不小,所以我想牠原來的食物供給來源應該已經罄盡,因此才會餓得跑到這裡來找捕鼠器裡的誘餌以填飽肚子。我認為老鼠並沒有離開原來的地方太遠,而既然排水孔是老鼠的通道--大樓裡所有公寓的排水孔都是相通的,所以我才會問……』
『在這棟公寓裡,有哪一位房客是戈太太這一陣子沒有遇到的。』
『沒錯。』劍向解釋,『戈太太曾經當過護士,我認為她的直覺沒錯,那隻老鼠確實是以屍體為食物,而屍體就應該是在大樓的某一個房間裡。無論屍體是大樓的某個住戶,或者是那名住戶在自己的房裡殺人棄屍,沒有工作的戈太太在近期應該會有一段時間看不到那名住戶才對。這名住戶要不是已經遇害,否則就是已經逃逸無蹤,總之,找出那個房間是最重要的。』
『所以說,四○一號房的住戶正好符合「失蹤已久」的條件?』
『完全正確。我在打電話通知你們之前,已經問過管理員,更確定四○一室的住戶最近一直無消無息,也去試過開啟四○一室的大門。但管理員所持有的備份鑰匙,卻打不開大門的鐵鎖,我想這大概是那名住戶私自換過新門鎖吧。只好麻煩你們,把立為叫醒來幫我開門了。』
『我以為……我的睡遊症已經痊癒了……』戈太太突然說:『沒想到,這個病隔了三十幾年,居然又復發了……』
『戈太太,原來妳知道自己得過睡遊症?』
『不……我只有非常模糊的記憶。小學時父親曾經告訴我,我在深夜經常會毫無意識地自行下床開冰箱。我一直以為他是要我乖乖睡覺,才說這種話嚇嚇我的。沒想到是真的……』戈太太的聲音哽咽。
在場的兩位刑警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麼話才好。眼前的婦人,似乎害怕自己精神不夠正常,已經嚴重到極度焦慮的地步,殊不知焦慮過度也是一種精神上的病態。
『警察先生……還是要鄭重謝謝你。』戈太太面對劍向,『你的推理能力真強,我們才認識一個上午,你就解決了我這輩子長久的疑惑。』
『其實那是……唔……』
正當劍向不知如何回答戈太太的同時,門鈴響了。戈太太於是點頭示意,起身去開門,走進來的是立為。
『怎麼樣?』高組長問:『四○一室裡真的有屍體嗎?』
立為的神色並無興奮之處。『組長,鐵門的門鎖是打開了。不過……還是進不去。』
『為什麼?』
『我想,應該是--有人從裡面以其他東西把門封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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