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 新世紀的香港文化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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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身份的多層性

講香港的身份文化身份，不能不涉及到香港的政治身份與香港的經濟身份。香港的政治與經濟是香港文化身份的構成部份。由於香港的政治與經濟身份的不對稱性增加了香港文化身份的複雜化。


就香港的政治身份言，一八四二年，清廷在大英帝國砲艦政策下被逼簽訂南京條約，割讓香港後，香港即淪為英國的殖民地，相對於英國，香港是一「倚賴性的政治實體」 (dependent entity)，沒有自主的身份。七十年代以還，特別是九十年代，英國有意識地實行了「去殖民主義」的政策，包括有限度的民主化，香港首次出現了一個「政治社會」。但九七主權交替，英國退出香港，香港在「一國兩制」的憲政架構下成為中國的特別行政區，雖然是「港人治港，高度自治」，但香港仍不脫一個「倚賴性的政治實體」的身份。這個香港的新政治身份，並沒有全面地為香港「政治社會」所認同。香港的新政治身份還在發展與演變之中。


就香港的經濟身份言，英第一任總督砵甸乍爵士就要使香港成為一商業中心港，作為英國商船通商中國的中途站。香港在商業上的發展，一直不脫「殖民城市」的性格，到了七十年代之后，由於地緣經濟的因素，香港逐漸轉變為一國際城市，八十年代后，且成為世界級的金融中心。香港是國際資本主義的一個重要環節，成為一個新興的工業區域，被譽為東亞「四小龍」之一，而華人崛起取代了英人在經濟上的支配性位置。香港更享有「海外華人」首都的地位。香港這個新的經濟身份不但洗掉了殖民地色彩，在中國七八年開放改革的新局面中，更對中國大陸經濟發展大力支援，發揮了經濟「中心」的作用。這也一度造成香港資本家與香港文化生產者的「北進想像」與「大香港主義」。這個香港在全球經濟局中的「中心」（或「亞中心」）的「經濟身份」與它的「政治身份」是不對稱的。（港人年均所得固遠遠高過大陸，並且也已超越了殖民主國的英人的年均所得）。在一定意義上，香港之回歸中國，鄧小平先生以「一國兩制」的方案來解決是現實而有想像力的，可以說，「一國」是為香港政治身份定位，「兩制」是為香港經濟身份定位。這個方案雖然有內在的衝突性，但也提供了解消衝突的空間。



香港文化認同的探索

上述香港的政治與經濟身份，是香港文化身份的構成要素，但香港的文化身份還有再深的文化與種族的基因。香港一百五十年來，在文化上一直處於中國母國與英國殖民主國的「邊緣」，它是處於中英二國的文化大傳統之外的，也沒有「參與」到中英二國本土一百多年來的主要文化變遷（中國的新文化運動與香港沒有關係，英國百年來的民主發展，與香港也沒有關係）。當然，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則香港被命定成為中西文明的交流點、英國傳教士理雅各 (James Legge) 在旅居香港的三十年間，先后譯了《四書》《五經》，正象徵地說明了香港的「中西」結合（或「混雜」）的性格。事實上，香港也成為華人社會中最「西化」與「現代化」的地方。它在制度層次上的高度現代化（特別是法律與行政）是它能成為國際城市的原因，也是它今天全球化中能成為真正世界大都會的背景資源。正因為香港是現代化中的先行者，當中國也開始現代化時，香港在「文化」中的位階相對地提高了，這也是所以有近年「邊陲即中心」的文化論述。


不論是殖民城市或國際大都會，香港的居民中百分之九十七以上是華人。這無疑是構成香港的文化身份的根本條件。誠然，香港華人的身份認同是十分複雜的，據中大社會學系劉兆佳在1988年及1994年的問卷調查中顯示，各有63.5%及56.5%的香港華人自認為「香港人」，各有28.8%及24.2%自認為「中國人」。可見香港華人是把「香港人」的身份與「中國人」的身份區隔開來的。我認為這一區隔基本上是政治認同上的分別，而不是文化認同上的分別，因為，在1985年的調查中，60.5%的被訪者同意或十分同意中國文化是世界上最優秀的文化，而78.6%的人則以能稱做一個中國人為榮。1994年的調查中則發現92.9%的「香港人」同意在今天的香港，中國傳統的道德觀念（例如忠孝仁義）仍然應該受尊重。這些調查無可置疑地顯示香港華人，即使在政治上自認為是「香港人」，對中國文化也有濃厚的認同。



全球化與香港的文化身份

因為九七主權的交替，香港華人的身份認同才變成「問題」。而在集體層次上香港的文化身化更成為實現「一國兩制」中一個關鍵性的議題。香港的文化身份除了種族與文化的因素外，與香港的政治與經濟身份是無法分開的。在香港150年的歷史旅程中，有歷史記憶、有歷史遺忘、也有歷史想像，有「殖民化」，也有「去殖民化」；有「去中國化」，也有「再中國化」，而今天處於新世紀的香港，除了被賦予「特區」的政治新身份之外，面對一個規模空前的新一波的「全球化」，香港更有一「世界大都會」的經濟的身份，也是文化的新身份。作為一個「世界大都會」，香港新的文化認同無可避免地是多元的，它將超越「中 西」的觀念框架,也會突破「中心邊陲」的觀念框架。它的主要的文化身份將在「全球」與「本地」的辨證關係中自我定位。而香港的「本地性」的文化資源主要地是「中國的」。在歡慶公元二千年的香港夜空，我看到一個聖誕公公騎著巨龍的燈飾，這是否象徵著「全球」與「本地」的關係？